天文学家说某日凌晨某时至某时有百年奇观——狮子座流星雨,于是头天晚上便早早地翻出棉衣上好闹钟,以便届时叫醒女儿一同上顶楼观看。女儿意外兴奋,她说,狮子座流星雨33
年一周期,人生能有几个33年,岂能留下遗憾?她还要面对流星雨许几个愿呢。
然而,凌晨两时裹着棉衣于瑟瑟冷风中仰立顶楼的我显然地失望了。极目东天、搜寻上下。晦暗不明的天幕上没有流星,连云层中不流的星也很难看清。远处的磨山、珞珈山及近处的楼房树木,尽数笼罩于同样晦暗的烟尘之中。天上人间,一片昏沉朦胧。我不愿也没必要去叫醒女儿。我想,我是被天文学家误导了。对面一栋宿舍的两位少年先是“咚咚咚”地登上楼顶,稍事张望之后已悄然下楼睡觉去了。11月17日深夜,与我和那两位少年一样的被误导者,普天之下该有多少呢?
说天文学家搞误导也不公平。隔日的报道说,狮于座流星雨确实发生了,只不过比预报的时间提前了10个小时。我们看不到天女散花,不能全冤了天文学家。科学家对流星雨的测报虽未做到预时而至却做到了预期而至,这就不是常人所能为,这就依然让人十分的钦佩。不过。随之的感叹是,在自然造化面前,人类的能力毕竟有限。即使进入太空时代电脑时代高科技时代,人类及其精英们仍不能明察自然穷尽自然更不能主宰自然。我们只能一步步地洞见它的奥秘,把握和运用它的规律。
今次无缘看到流星雨也罢了,可以自我安慰的是小时候在父亲陪伴下,我曾于山乡多次看到闪亮奇妙的流星划过暗蓝如洗的天穹。何况我或可还有下一个33年呢。不过那晚在楼顶给我最大的刺激,却是我所生活的这座大都市三更时分的景象。该怎么描述呢——秋高气爽时节的天低云暗、烟尘昏黄、混沌迷茫,但那绝不全是夜雾或晨笛所致;遥闻疲惫不寐的市声,眺望挣扎明灭的霓虹,呼吸夹杂腥气土气和油漆味的混合空气,脑子里竟窜出“沙飞朝似幕,云起夜疑城”和“枯藤老树昏鸦”的字句,但我却不立于古时的大漠边关或残阳下的野店荒村。此时我想,天若有情,流星雨也不愿亲近我的所在;即使天文学家此回的测报绝对精确。所在之我也难于感受流星雨亮丽璀灿的容颜!
在城里长大的女儿说她从未见过流星(尽管她记得奶奶说过的话:天上落下一颗星,人间去了一条命)。不是她从未观察过夜空,也不是在她已进入成人的岁月里没有流星闯入过地球,实在是女儿于星空下的时刻,她的目力延伸所及,有了太多人为的屏障。
人本自然之子,亲近自然,了解自然,感受自然,应是人的出于本能的一种欲望。而如今我们表达这种欲望的视觉听觉触觉等等,却被无情隔离屏蔽了,而许多自然的美好的东西一旦被屏蔽或者消逝,自然之子们就会渐渐变得识见短浅、兴趣萎缩、日子单调起来。可悲的是,造成这种隔离屏蔽自然的力量,却正是身为自然之子的我们人类自己!
为还我们城市的夜空暗蓝如洗,为还秋末初冬时节的澄明空灵,为33年后我们和我们的儿女们都能极清晰地看到美丽壮观的流星雨(那时的天文学家一定能如测报月食一样准确地预报流星雨),愿每一个自然之子都亲近、珍惜和保护我们赖于生存的自然环境——我代女儿面对看不见星星的夜空许愿。